浅谈诸子百家中数家

November 26 2022

写在前面:随想,不成文体,无暇整理,主要在其中想法。

儒家

无论如何,儒家是中国历史上对民族价值观形成有最重大意义的一家。自从汉“独尊儒术”之后,一切政治、文化活动都主要围绕儒家展开。

从儒家本意、孔孟原书出发,儒家给出了非常多美德的标准,而围绕“仁”的主题展开。由于其注重自己对他人的“德”,故更像是一门社会学,而非哲学或政治纲领。具体来说,孔子为了维护社会稳定,给社会上“士”以上的阶层划分了等级和各层级的行为准则,以保证大部分人在小部分更“知礼”的人的领导下,最终效命于“至德之人”。虽然儒家意在使所有人都有“仁”,但其言行,即使“食无求饱”“一箪食、一瓢饮”,也仍然建立在学儒之人有良好的文化和物质条件基础上的,倡导道高于物质生活,也掩盖不了它“仓廪实”才有资格“知”的本质。

在后世的发展中,儒家对同等级人之间关系的维系:“礼”,最后形成了中国特有的东方价值判断,并促进了县衙和乡绅政治的形成,而“青天大老爷”维系的看似不科学的判案制度,却在中国历史上占有了重要的地位,这无疑证明了中国人眼中的对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几乎是统一的,而这统一的对错的模板就从儒家中来。在这方面,私以为南洋的大马华人社会残留得更多,这种微妙的区别,和西方崇尚的自由民主有明显的区别,不是对立关系,而是侧重点不一,在此且不展开。这种在长期社会实践中形成的判断标准,有其重要的社会意义,而不足之处主要在于不成文性和对人格自由的限制。儒家发展到后期,价值观越来越靠近一种维稳手段,这其中一部分的思想内涵保留到了今天的大中华文化范围,很难说它是否是一种糟粕。

但作为诸子百家之首,孔子最大的抱负还是在政治。孔子本人心中的理想社会,是要有君王“行仁政”,普及教化,于是国泰民安。归根到底,其关键有二:最高等级的人(君王)是圣人,有仁;每下一级都无条件遵从上一级的旨意并以礼维系,同级之间以“德”相待。在此假设下,社会稳定是一定的,但这显然不可能实现。

孔子犯的错误在于只尝试教化君主,而没有自下而上的纠错机制。一般人只有“齐家”的能力,如果领导者无能,他也无法去竞争“平天下”的重任。后世的君王看到了这一漏洞,在注经家的帮助下,逐渐把概念偷换,使儒学沦为大一统的工具——从君主要行仁政到君主一定是圣人,先后关系的导致使得王权从思想层面上就获得了巩固,虽然中间出现过若干“明君”和“忠臣”,但这个趋势最终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后世中国奴才遍地的情况。

孔子教条中的“人治”思维,是他错误的内核。“人”是创造力最大的因素,但也是最不可靠的因素,没有了决定这个统治者的制度,就意味着所有人的命运由运气而不是合理的流程决定,而这个人的力量几乎是无限的。——而圣人是多么难得啊!

如果有一天,真的有一种程序,可以永远正确判断对错,我们是否要听它指挥呢?

道家*

老庄之道,其实是分开的。老子更哲学,庄子更思想。这意味着老子的逻辑更成体系、更深刻,而庄子的思想更丰富、形象、自由和个人化。

“道可道,非常道。”现代人喜欢说老子“朴素的辩证法思想”,老子可能不在乎。他的辩证法是用来证明他不在乎的。他看到有用之无用、无用之有用,但不否认有用有用、无用无用。所以他爱自然,爱无为,爱恬静的“老死不相往来”的生活,至多来一个圣人“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”。这样的态度,必然长久,但过久了这种生活,毕竟无趣,有意外方成故事。

老子之所以难被大部分人,尤其是未上年纪的人接受,原因却正在于他倡导的东西不合“自然”。生物学讲,动物都有过度繁殖的倾向,自然本身反而不是“无为”,而是“争”的,一定有过度的占有欲。要到老子的境界,必先经历过大风大浪、人世沧桑,才能体会得了,否则,即使静下来了,“欲不欲”了,还是会被红尘撩拨了心而重归世道的。老子的自然,是上善若水,顺流而下的自然,而生物体的自然却恰好与之相反,故无论如何都没有一个统一的自然概念。或许只有行将就木的老人,发现宇宙铁律之前人类的渺小,才会发出老子的感叹,抑或是悲叹。(生命本身就很神奇,不是吗?)

所以,老子的道,可望而不可即。可惜。看他的东西,总莫名有一种苍茫辽阔的暗黑色的感觉,就像函谷关的青牛驮着他走进了无垠的空虚。

庄子的色调就更明亮。他是调皮的。对于我来说,他就像是“流光溢彩”,是那种金粉和油画颜料交融在一起的样子,是不定形的,流动的蝴蝶的翅膀……

庄子的自由,是不在乎外物而只在乎内心的自由,是无论如何都乐观,条件再差都不愿意带上枷锁的自由。我觉得《新概念英语》第三册里倒有一篇文章像是我对庄子印象的刻画:

流浪汉并不是因贫穷而流浪,他们不是乞丐,必要的时候可能做点工作使自己存活,但绝不因生活限制自己的自由。他们没有家,一个袋子里便是全部的家当,但他们很快乐。

所以庄子的快乐是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体会的,没有任何俗事缠身,彻底解脱的快乐。但他取悦自己的方法,是纯粹的,不借助任何外务的幻想,是愉快的、不拘泥于形式的耍贫嘴(辩论),是更彻底不在乎。

老子是安定、平和,庄子是自由。但他不近于洒脱,而近于超脱;他不是不羁,也没有和什么东西对着干。他的世界以自我为中心,却又不是统御一切的王道,而是以自娱为最高标准又不牵涉他人的态度。

我们都看见了庄子,我们都知道如何成为庄子,但我们放不下,成不了庄子。即使有了万全的决心,也会害怕旁人的目光。

墨家

以道理论,我的三观应当使我有些喜爱墨家,但我却喜欢不起来,觉得有一道隐形墙,甚至觉得墨家有些恐怖。

侠,兼爱,非攻。他们无声,说的话朴实、重复,却又像一潭使人无限下沉的泥沼。或许是剩余的资料太少了,他们的价值认同会让尝试代入的人不知所措,更不知道如果在这里做了什么不“兼爱”的事情会怎么样。

依附于兼爱的社会关系,不能容忍任何一个不兼爱的行为。如果兼爱抹平了一切的差距,使所有人平等,那一个小小的自利行为就会破坏这个平衡,在水面上溅起一层波浪并不断传递。这个时候怎么办大家各自“自利”一次?那就彻底崩溃了。要他自己来奉献?那只有两种途径:前期的教化足够到位,或者暴力的执法机关。然而自利是人性的,教化永远无法做到十足的保证,所以就有了一种恐怖的氛围了。

所以说墨家像黑帮是确切的,它还像是梁山泊,它的兼爱,多少有点“江湖义气”的成分。他们对“别者”(差别爱之人)有强烈的分开,而反对天命,恰像是大碗喝酒、大块吃肉的英雄或土匪。

墨家全盘否定了人之本性,提出了一个过于高级的社会形态、一个乌托邦模型。它的实现需要其中参与的所有人从小接受相应的教育,而它的维系无疑需要上述提到的暴力机构。它的模型确实是很高效的,然而即使是现在,经济条件也远没有达到它所需的程度,没有人知道在这样的基础条件下,该怎么做。墨家是有理想的,但他没有弄清楚实现他的理想需要的社会基础,故只能以侠的形式出现,以门派的形式活动,最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。

后记:人的思想会随着时间而改变,有时,几个月前写的东西,现在看来也有有失妥当的地方。于是不再修改,呈现这个时间下的理解吧。

*又后记:又读了一点书,发现对于道家的理解问题很大,不过当时的想法就是当时的想法。


Under CC BY-SA 4.0,by 2024 Parity Nonconservation. Built with Gatsby and ❤.